世界今日报丨剪刀手爱德华影评(重温《剪刀手爱德华》，最好的时机是现在)

这个世界正在过快地步入成人化。

真人版《芭比》因为夸张造型成为全球流行的meme素材，新片《外太空的莫扎特》里动画外星人角色被发现是陈思诚的面部捕捉引发吐槽。

(资料图)

即便是儿童题材的电影也在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成年人的油腻。

正如尼尔波兹曼《童年的消逝》里说的：“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儿童的天真无邪、可塑性和好奇心逐渐退化，然后扭曲成为伪成人的劣等面目。”

于是我们的目光只能投向过去。

1990年，蒂姆·波顿执导，约翰尼·德普主演的《剪刀手爱德华》上映。影片以暗黑的哥特风格讲述了一个童话般的故事。

如今三十多年过去，豆瓣上有超过97万人打出了8.7的超高分，是国内最受欢迎的好莱坞电影之一。但这样带有纯粹想象力的电影，今天已经越来越少了。

电影是有后劲的。小时候我看《剪刀手爱德华》，只注意到了奇幻独特的人物和凄美浪漫的爱情，如今重温，发现了更多具有现实映照的内容。

一个与世隔绝的“社恐”要如何融入现实社会，与人情世故自洽？一个善良无害的年轻人又怎么成了杀人犯？

如果要问经典电影有没有最佳赏味期的话，重看《剪刀手爱德华》最合适的时候就是现在。

精致的美国梦与外来的野蛮人

蒂姆·波顿的电影都有浓郁的童话色彩。作为奠定其风格的早期作品《剪刀手爱德华》，连开场的叙事方式都是童话式的。

一个圣诞节的夜晚，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坐在床边给小孙女讲睡前故事。说在很多年以前，后山的古堡里住着一个孤独的男人叫爱德华。他是人造人，十根手指都是剪刀，但创造出他的发明家在完工后就突然去世了。

后来，化妆品推销员佩格发现了爱德华，把他带回了家，由此在镇上引发了风波。

爱德华出现那天，整个小镇都议论纷纷。主妇们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，消息传得绘声绘色，任何陌生人的出现在这里都会成为大新闻。

于是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镜头。

嗅着八卦赶来的主妇们都挤在佩格家门口看热闹，突然一辆汽车出现，她们立马四散开去，随后更多汽车陆陆续续入镜，主妇们连走带跑地往家赶。原来，是丈夫们回来了。

对这些主妇们来说，生活的时刻表以丈夫的上下班为依据。丈夫在家时她们扮演妻子的职能，丈夫不在家时则用八卦和调情填充空虚的生活。

回过头重温才发现，导演蒂姆·波顿在这部电影里颠覆了“美”与“丑”的概念。

小镇表面看上去很梦幻，房子粉刷得五颜六色，家家门口都有用心修剪过的草坪，是那种存在于画报中的典型美国中产景观。

但在富庶的表象之下，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压迫感和不真实感。小镇上的人们物质生活丰富但精神世界极度匮乏，只能用五彩斑斓的装潢来粉饰空洞和虚无。

对比之下，爱德华显得格格不入。他头发乱糟糟的，脸色惨白还布满了伤痕，身上的颜色也只有黑白灰。在精致的“美国梦”面前，他是一个外来的“野蛮人”。

这种野蛮里带着纯粹和真实的力量，就像《皇帝的新装》故事中的小孩，尖锐地刺破了文明的假象。

虽然外表丑陋，爱德华却拥有一颗至美至善的心。无论对收留他的佩吉、镇上的邻居还是心爱的女孩金，都毫无保留地付出。

但身上的利器又注定了他的孤独，他无法拥抱所爱之人，甚至有可能带来伤害。

他身上的剪刀可以理解为一种隐喻。这世界上总有很多人，无法敞开心扉，不自觉地会刺伤到周围的人。他的性格棱角、古怪脾气、乃至创造性的想象力，都在隔绝他与其他人之间的距离。

与此同时，他不会撒谎，也不懂得隐藏，对复杂的人情世故无法参透。但也因此，他没有了抵御外界伤害的保护壳。

用今天的情景理解，他就像是个十足的“社恐”，想要关爱别人但又无法被理解。

整部电影其实就是在讲这么一个长期远离人世的“异类”如何试图融入现实，但又最终失败的故事。

比童话更浪漫的怪小孩

蒂姆·波顿说过，《剪刀手爱德华》是他自己最喜欢的作品。

爱德华这个角色早在波顿就职迪士尼期间就已经被创作出来了，但真正投入拍摄要等到1990年。在执导完《蝙蝠侠》（1989年）之后，他才开始有能力和权限放开手去塑造自己的哥特世界。

这成为他和德普漫长友谊的起点。

据说爱德华原定的选角是当时在好莱坞炙手可热的“阿汤哥”汤姆·克鲁斯，但波顿在看过《龙虎少年队》后，被德普身上的脆弱感深深吸引，毅然决定启用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。

德普就此一夜成名，还因为该片拿到了第一个金球奖最佳男主的提名，那时他年仅27岁。他还因此认识了片中的女主角诺薇娜·赖德，两人因戏生情，在影片上映的那天公开宣布订婚。

之后德普和波顿又接连合作了《艾德·伍德》《断头谷》《查理和巧克力公司》《理发师陶德》，其中《理发师陶德》更为德普赢得了首个金球奖影帝的桂冠。

波顿是德普的伯乐，也是他最好的朋友。两人有共同的兴趣、相似的爱好。他们会交换书籍和影碟，一起喝朗姆酒，交流天马行空的想法。

波顿形容：“德普就如爱德华，被误解为难相处，接触后才发现那是寂寞。”

其实这句话用来形容蒂姆·波顿也非常合适。作为爱德华的创作者，他才是在其中投射自己形象最多的人。

苍白的面孔，看上去总是乱蓬蓬的黑色卷发，黑白配色的哥特风穿衣风格。爱德华就是蒂姆·波顿的自画像。

跟深居古堡的爱德华一样，波顿小时候也很孤独。

他成长于加利福尼亚州的郊区城市伯克班，《剪刀手爱德华》里的小镇就是以伯克班为原型。那里远离闹市，人际关系和娱乐活动都十分局限。

波顿性格比较内向，没什么朋友，对学习也不感兴趣，所有精力几乎都用在了画画和看电影上面。但他喜欢的内容也跟别人不一样。其他小孩子都喜欢童话和英雄，唯独他喜欢怪物。

他说：“我用尽了我童年所有的时间去看有关怪物的电影，还在当地墓地里玩耍。”

在他眼中，怪物电影与童话故事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。

怪物看上去可怕，像他所喜爱的金刚和弗兰肯斯坦，其实性格纯真美好。而童话看似天真，但像《灰姑娘》里两个姐姐削后脚跟，《白雪公主》中王子有恋尸癖，有时候也会极端暴力。

本质上，它们都是在用超现实的手法讲述某个简单的普世道理。

从人类视角来看，剪刀手爱德华也是个“怪物”。他像金刚那样爱上了一个注定无法结合的人类女孩，却依然不计代价、不求回报地想要保护她，哪怕最终迎来自己的毁灭。这个故事远比童话里的王子和公主更加浪漫。

之后的《爱丽丝梦游仙境》《僵尸新娘》《亚当斯一家》《佩小姐的奇幻城堡》等，都同时杂糅着怪诞与梦幻、鬼魅与纯真。

在世人眼里，蒂姆·波顿就个怪小孩，而他所有的创作，其实都是在不断具像化这个藏在心底里长不大的小孩。

完美的不完美

回过头来看，《剪刀手爱德华》的结局是场悲剧。爱德华被谣言中伤，被镇民们驱逐。最终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孩，他失手杀死了一个人类。

在这个成人童话的故事下面，藏着一个残酷思考——

一个善良无害的人，怎么就被逼成了“杀人犯”？

影片前半段虽然看起来和睦，但镇民们其实从来没有停止过对爱德华的“歧视”。在爱德华第一次公开露面的聚会上，邻居们就把他视为异类。

男人们拿他的剪刀手当烧烤架，女人们疯狂给他喂自己做的料理。这一切并非出于喜欢他，而是因为爱德华很听话，不会拒绝，只会真诚夸奖，这满足了她们的虚荣心。

在发现爱德华的修剪天赋后，镇民们又理所当然地驱使他无偿劳动。修剪灌木，修剪宠物，又修剪头发，他几乎每天都一刻不停地在忙碌。

到后来剥削变本加厉。金的男朋友吉姆要求爱德华一起参与偷窃行动，又在事情败露后把所有罪责推给了他。

此时，之前所有受了爱德华恩惠的人居然都不相信他，一个个都开始担心自己的财产安全会受到威胁。他们贪图物质、情感冷漠的本性展露无遗。

更讽刺的是，爱德华辛辛苦苦修建灌木时没有任何报酬，但当他发脾气破坏了自己做的园艺时，镇民们居然气愤地报警要抓他。

从头至尾，除了佩吉一家人，其他镇民们都没有真正认同和接受过爱德华。他只是一个供咀嚼的八卦，一个被排斥的外来者。镇民们贪图的只是能否从他身上占便宜、榨取利益。

这种把底层人逼得不得不诉诸武力的阶层歧视，在今天依然是热议的话题。宽泛地说，前两年拿下奥斯卡最佳影片的《寄生虫》也是同样的故事逻辑。

爱德华是人造人，因此这里面还伴随了一个自我认知逐渐觉醒的过程。

爱德华的原始机型是厨房机器人，他对人类的顺从是基础设定。他的善良里多少带着盲从和愚忠。直到爱上佩吉的女儿金，开始出现愤怒、嫉妒这样的负面情绪，他才真正完成了“成人”的过程。

片尾有个容易被忽视的细节，就是当金主动拥抱过来的时候，爱德华落泪了。发明家死去的时候他还不懂得悲伤是什么，现在终于明白了心痛的感觉。

温顺的爱德华固然讨人喜欢，但只有当他有了不可控的脾气，有了反抗的危险性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“人”。

而这也是爱德华这个角色远比镇民们更动人、有感染力的原因。蒂姆·波顿让一个角色趋于完美的方式恰恰是增添了他的不完美。

这是影片的叛逆，也是蒂姆·波顿的叛逆。

其实波顿本可以让爱德华看起来更像个普通人，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梳成大人模样，让他试着学习人类社会的规章法则，融入群体。但他却选择把爱德华赶回山顶的古堡，远离了世俗，但奢侈地保留了他的怪诞和想象力。

这同时也是蒂姆·波顿的处事方式。

除了创作之外尽可能地远离世俗八卦，他与海伦娜·伯翰·卡特长达13年的爱情曾令无数人艳羡，最后的分离也是好聚好散。

通过《剪刀手爱德华》，波顿传达出了他作为离经叛道者的生存方式。

如果不愿接受社会的规训那就不要接受，如果理不清人情世故不必非要理清。与现实世界碰撞后如果无法和解，那就回到最适合自己的区域。孤独者可以保持孤独，叛逆者可以保持叛逆。

保持天真与热爱，所有不想长大的怪小孩不必温和地步入成人的世界。

关键词： 剪刀手爱德华 人情世故